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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有人問起當一位老師最快樂的事究竟為何?我的答案是看到學生們在逆境中成長並懷抱希望。


 


重新改為國定假日的兒童節黃昏,整理網博資料告一段落,覺得該出去讓眼睛、手腕放個假,牽出單車直奔洛津,竟然沒半個泡茶的人影。繼續晃到老街,遠遠看到公會堂前有街頭藝人駐唱,難得老街有這種節目,既然讓我遇見,不鬧一鬧太可惜了,此時不過去,更待何時?


 



 


停好單車,定睛看了看主唱,咦!怎麼越看越面熟,而且他還一直對我點頭眨眼,問題是他也是男生,還是帥哥一枚,我充其量不過是帥歐吉桑一個,況且本人性向正常。等他唱完一首歌,我用力鼓掌丟了張百元紙鈔進「功德箱」,他過來叫了聲:「主任校長」,我搜尋大腦資料庫,終於想起他是我在洛津的學生-李承宏同學。


 


李同學是我在洛津擔任訓導主任時的一位很特殊的學生,倒不是他功課特好或品性特差,而是因為他總是在我導護快收隊時才由他外婆騎著單車載過來,那時他四年級。就這樣他一年一年的長大了,外婆終於載不動他了,同樣在我導護快收隊時,他依然坐在腳踏車後座,只是外婆不再用騎的,而是用牽的。


 


從他的一位親友口中得知,李同學父母離異由外婆撫養,媽媽另外在台中重組家庭,外婆相當寵愛他,媽媽給他買了一部電腦,所以每晚都玩得忘了睡覺,以致於早上起不了床。功課雖然一蹋糊塗,但心地跟我一樣善良,其他科目雖沒啥興趣,對我的電腦課卻是相當積極,而且常常發問,問題還滿有深度的,可惜都跟我的電腦作業無關。他的電腦作業慘不忍睹,錯別字一堆,比火星文還難懂,一看就知道常上網聊天,所以只求快速不求正確。還好火星人我認識不少,對於這種凡夫俗子的問題不值得大驚小怪。


 


他對電腦有點興趣,連下課也會來纏著我問東問西,大部分都跟網路遊戲有關,因這個緣故,他還滿願意聽我的話,我請他別再讓外婆推著過來上課,一則外婆年紀不小了,二則會讓其他同學看他笑話。他照做了,後來都由外婆牽著腳踏車陪他走來,也算是一片和樂融融。


 


李同學個性溫和又有些怯懦,沒什麼心機,其他孩子卻很喜歡捉弄這種軟腳蝦,沒辦法的他只能笑笑地到訓導處找我打小報告,但他對其同學的行為根本沒有恨意,只是認為同學喜歡跟他開玩笑罷了,就是如此,我們總是對他多了一分心疼,但除了心疼,我們好像也無法再為他做更多的事情。


 


畢業後,他在即時通的訊息改為「唱歌是我最快樂的事」,還問我音樂軟體的問題,這才知道他國中開始學習彈吉他。我很懷疑以他國小的學習態度,究竟吉他能持續多久的興趣,我很高興我的懷疑罕見地出錯了,他一學學了三年沒間斷。


 


現在他國中畢業,沒有繼續升學,去年毛遂自薦到街頭藝人「小白」旗下(就是現在他的團主),平日到各喜宴場合表演,假日則在各名勝古蹟賣唱,這四天連續假期都在鹿港公會堂唱歌,所以才讓我撞見。我問了他一些最近的生活情形,他仍是一派天真善良,彷彿他挖到全天下最大的寶藏。


 


天晚了愈來愈冷,我捨不得離開公會堂跟這個笨學生,於是從五點多一直站到七點多幫他們拍手,然後拜託團長讓我請他們吃個晚餐,團長小白(事實上有點黑)看在我罰站二小時的誠意,終於答應讓我破費請客。用餐時我不斷拜託小白一定要多照顧蔡同學,可以的話我還要將我家老大託付給他,缺主唱的話,我也可以摻一咖,看在這頓飯的面子上,他一再點頭稱是,不過聽到最後一句,我看到他的臉色有點為難


 



 


兒童節過了,而它早已不是我該過的節日,連青年節我都沒資格了,我只知道清明節才是每個人在這個世上唯一迎接並等待它的日子。但不知為何兒童節與清明節竟然只相隔一天(有時是同一天),或許兒童節從來就是那麼靠近清明節,是因為太多的兒童脆弱無助地在這世上踽踽獨行嗎?我想那正是在提醒教育夥伴對孩子們的責任與重要性


 


我很慶幸當年沒有放棄這個學生,更高興我有個學生在逆境中勇敢懷抱理想,找到自己的路,若是將來您到了鹿港公會堂看到一個帥哥在賣力演唱,那可能就是我的學生,請不要吝惜給他一些掌聲及小費,若您看到一個老帥哥不顧形象在旁邊嘶吼鬼叫,不用客氣,盡量給他噓聲,因為那是我在校長的路上應該要面對的享受。


 



承宏的無名網誌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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